[ 唐青林 ]——(2010-12-20) / 已閱8802次
南昌通用機械有限責任公司與南昌科佛實業有限公司侵害商業秘密糾紛上訴案
唐青林
一、案件來源
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洪民三初字第49號、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6）贛民三終字第12號判決書。
二、案件要旨
商業秘密侵權糾紛可采取和解、仲裁、民事訴訟、刑事訴訟、行政處罰和調解的方式解決。在以和解或調解方式解決糾紛時，侵權人所應承擔的責任由雙方當事人或雙方當事人在法院、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的主持下合意決定。而對于其它幾種方式而言，則根據侵權行為的性質、侵權時間、范圍、主觀過錯等因素，由侵權人承擔相應的民事、刑事或行政責任。
三、基本案情
原告通用公司于七十年代開始立爪裝載機的研制，1980年研制出LZ-120立爪裝載機，1984年7月其LZ-120D立爪裝載機通過了江西省機械廳的技術鑒定。被告鄢某1983年大學畢業后即到原告通用公司處工作，曾在技術科、工藝科、總師室等部門工作，1992年鄢某在停薪留職期間開辦了被告科佛公司，主要生產井下采掘設備的配件。
1998年上半年，科佛公司的鄢某、曹某、張某（原均系原告單位職工）了解到市場上LZ-120立爪裝載機銷路不錯，遂商定組織生產。1998年6月底，鄢某等人找到通用公司設計科設計員鐘某，約定鐘某提供LZ-120立爪裝載機全套圖紙，科佛公司給其8000元報酬。鐘某于1998年6，7月，分6次將LZ-120立爪裝載機全套圖紙從通用公司取出交給科佛公司復制，張某則按約定付給鐘某8000元。同年10月，科佛公司委托瑞昌通用機械總廠依照圖紙生產了2臺LZ-120立爪裝載機。1999年9月，科佛公司與沈鐵某施工處簽訂了購銷合同（沈鐵工程總公司向科佛公司購買2臺LZ-120立爪裝載機，未生效）。原告發現后，遂向南昌市公安局青云譜分局報案，青云譜公安分局扣押了科佛公司圖紙1229張和工藝文件3套。
2000年1月，青云譜公安分局委托中昊會計師事務所對科佛公司竊取原告技術資料造成的經濟損失額進行評估，結論為：估算科佛公司竊取原告技術資料造成的經濟損失額（從1993年至1999年7月31日止）為人民幣176萬元。青云譜公安分局還委托南昌市機械設計研究所對委托鑒定圖紙1229張和文件3套（即科佛公司圖紙和文件）與原告通用公司的產品圖紙是否相同以及對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資料中的技術在整個技術信息含量進行鑒定，最后認定鑒定圖紙與原告圖紙相同的共有845張，文件3套共計170頁與原告產品文件相同，原告主導產品LZ-120立爪裝載機全套技術圖紙共529張，均符合非公知、能為權利人帶來經濟利益或造成經濟優勢，權利人已采取相應的保密措施等條件，故均應屬于商業秘密范疇。
2002年11月15日，青云譜區人民檢察院認為鄢某等人雖然采用不正當方式取得通用公司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并組織生產2臺LZ-120立爪裝載機，但客觀上難以確認科佛公司給通用公司造成了直接經濟損失，其行為不構成侵犯商業秘密犯罪，決定對鄢某不起訴。后通用公司以科佛公司侵犯其商業秘密為由，向南昌市中院提起民事訴訟。
四、法院審理
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LZ-120立爪裝載機等七個產品的圖紙不為公眾所知悉，具有秘密性；該些圖紙在投產后能為原告通用公司帶來經濟效益，提高競爭優勢，故具有價值性和實用性；同時，原告還采取了下發《關于圖紙技術文件的發放及管理規定》等規定，將廠產品圖紙、資料列為秘密，并制定獎懲規定等方式對其圖紙和技術資料加以保密，故可以認定原告所主張的圖紙和技術資料構成商業秘密。被告采取不正當手段獲取了原告的商業秘密，并生產、銷售同類產品，其行為已構成侵權，應承擔侵權賠償責任。但原告單方計算提出的經濟損失被告未予認可，不能作為定案依據，故法院綜合考慮被告的侵權時間、范圍、手段，主觀過錯等因素，酌情予以確定。最終，法院判決：被告科佛公司立即停止使用原告LZ-120立爪裝載機等七個產品的圖紙及技術資料等商業秘密，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5萬元，案件受理費由被告承擔。
通用公司、科佛公司均不服一審判決，向江西省高院提起上訴。
通用公司的上訴請求為：判令銷毀其利用通用公司商業秘密生產的產品，對被上訴人處以1萬元以上20萬元以下的罰款，并賠償通用公司經濟損失413萬元；訴訟費用均由科佛公司承擔。其上訴理由為：要求科佛公司歸還技術資料、銷毀侵權產品是合理合法的；通用公司遭受經濟損失413萬元是經青云譜公安分局通過合法途徑，聘請有資質的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后計算得來的，且通用公司為調查還支付了相關合理費用；科佛公司侵犯商業秘密，應按照《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十五條的規定，處以1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的罰款。
科佛公司則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通用公司的訴訟請求，一、二審訴訟費用全部由通用公司承擔。其上訴理由為：通用公司訴請保護的技術圖紙不屬于商業秘密，本案所涉立爪裝載機的技術圖紙并非通用公司研究開發；立爪裝載機技術是公知技術；通用公司無相關保密措施；一審判決判令科佛公司承擔全部案件受理費是錯誤的等。
江西省高院經審理后，認為本案二審爭議的焦點為：
一、關于通用公司涉案圖紙、技術資料是否構成商業秘密的問題。
二審法院經過審理，對本案案件事實的認定與一審法院基本相同，認為通用公司的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的技術信息符合法律規定的商業秘密構成要件，為商業秘密。科佛公司為獲取權利人通用公司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向通用公司技術員許諾利益，由該技術員私自拿出圖紙交科佛公司復印，科佛公司事后按約定支付該技術員8000元款項的行為符合《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經營者不得采用下列手段侵犯商業秘密：（一）以盜竊、利誘、脅迫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獲取權利人的商業秘密”的規定，因而侵犯了通用公司的涉案圖紙、技術資料的商業秘密。對于通用公司提出科佛公司還侵犯了除LZ-120立爪裝載機之外的六個產品的商業秘密，由于其未依法舉證證明，該主張不予支持。
二、關于一審判決5萬元的賠償責任是否適當。科佛公司非法獲取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侵犯了通用公司的商業秘密，依法應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的責任。鑒于科佛公司按照圖紙僅生產了兩臺裝載機，且未銷售，故未獲利；通用公司亦未舉證因侵權導致其產品銷售下降、利潤減少而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因此，一審法院采用定額賠償，確定賠償數額為5萬元，并無不當。至于一審判決關于案件受理費承擔的部分，通用公司起訴標的413萬元，判決支持5萬元，可認定通用公司有濫用訴權之嫌，應承擔相應的訴訟風險，適當承擔部分案件受理費。
綜上，江西省高院認為原審判決認定的部分事實錯誤，適用法律基本正確。并最后作出了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即科佛公司立即停止使用原告LZ-120立爪裝載機等七個產品的圖紙及技術資料等商業秘密）；科佛公司停止使用通用公司所有LZ-120立爪裝載機圖紙，并停止銷售利用該圖紙生產的兩臺LZ-120立爪裝載機；維持一審判決（二）、（三）項（即科佛公司賠償通用公司經濟損失人民幣5萬元；及駁回原、被告其他訴訟請求）；一、二審案件受理費由通用公司承擔10%，科佛公司承擔90%的二審判決。
五、律師點評
本案中，通用公司在上訴中主張科佛公司侵犯其商業秘密，法院應按照《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十五條的規定，處以1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的罰款。但法院最終卻未對科佛公司處以罰款，而是在綜合考慮科佛公司的侵權時間、范圍、手段，主觀過錯等因素，酌情確定其對通用公司承擔5萬元的經濟賠償責任。那么，對于商業秘密侵權人來說，其可能被追究承擔的法律責任包括哪幾種，這幾種責任方式又是否可以并用呢？
商業秘密侵權糾紛可以采取和解、仲裁、民事訴訟、刑事訴訟、行政處罰和調解的方式予以解決。在以和解和調解方式解決糾紛時，對于侵權人所應承擔的責任是由雙方當事人或雙方當事人在法院、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的主持下合意決定的。而對于其它幾種方式而言，則根據侵權行為的性質、侵權時間、范圍、主觀過錯等因素，具有固定的法律責任的承擔方式。
對于刑事責任而言，根據《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條規定，在行為人具有以盜竊、利誘、脅迫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獲取權利人的商業秘密；披露、使用或者允許他人使用以前項手段獲取的權利人的商業秘密；違反約定或者違反權利人有關保守商業秘密的要求，披露、使用或者允許他人使用其所掌握的商業秘密；以及明知或者應知前款所列行為，獲取、使用或者披露他人的商業秘密的行為，給商業秘密權利人造成重大損失時，以侵犯商業秘密罪論，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造成特別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對于行政責任而言，根據《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關于禁止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的若干規定(98修訂)》第七條可知，對于實施了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的行為人，由工商行政管理機關依照《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十五條的規定，責令停止違法行為，并可以根據情節處以1萬元以上20萬元以下的罰款。工商行政管理機關在依照前款規定予以處罰時，對侵權物品可以作如下處理：責令并監督侵權人將載有商業秘密的圖紙、軟件及其有關資料返還權利人；監督侵權人銷毀使用權利人商業秘密生產的、流失市場將會造成商業秘密公開的產品。但權利人同意收購、銷售等其他處理方式的除外。
對于民事責任而言，根據《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四條可知，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包括：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恢復原狀；修理、重作、更換；賠償損失；支付違約金；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禮道歉。而商業秘密侵權糾紛中，侵權人承擔的民事責任通常包括：停止侵害，即要求侵權人不再實施侵害權利人商業秘密的行為；支付違約金，即在侵權人違反約定的保密義務、競業禁止等義務時，按照合同約定應當支付給商業秘密權利人的違約金；賠償損失，即因侵權人的行為給商業秘密權利人造成損失的，應按照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損失或者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或者參照商業秘密的許可使用費，或者采取定額賠償的方式確定賠償數額。
關于幾種責任承擔方式是否可以并用的問題。一般而言，由于采取民事手段對當事人舉證責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故商業秘密權利人可先采取向公安報案，由公訴機關對侵權人的行為提起刑事訴訟，或先向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申請查處侵權行為，追究其應承擔的刑事、行政責任，而后，再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的方式來追究其民事責任。當然，救濟途徑的選擇權在當事人自己的手中，當事人可在綜合考慮有關情況后，選擇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法律救濟途徑。
編者注：本文摘自北京市安中律師事務所唐青林律師主編的《中國侵犯商業秘密案件百案類評》（中國法制出版社出版）。唐青林律師近年來辦理了大量侵犯商業秘密的民事案件，為多起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罪提供辯護，在商業秘密法律領域積累了較豐富的實踐經驗，歡迎切磋交流，郵箱：lawyer3721@163.com，電話：13910169772。
